上高中的时候,我曾经在一家便利店打工,便利店附带一个制冰厂。制冰厂专门生产冰块,我的工作就是负责把这些冰块投进一个巨型碎冰机,把大冰块敲成碎冰块。这些冰块用于出售,主要是郊游和野餐的人会对它们感兴趣。当店主有事离开的时候,他就让我全权负责店里的生意。我既是出纳员,又是仓库管理员和洗瓶工,甚至还要求我剔鱼骨头。做这份工作不仅可以拿到每小时50美分的慷慨工资,而且可以尽我所能地大饱口福,包括价格不菲的冰淇淋。这可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冰块先生驾到
我的父亲在我的生活里几乎完全消失了,只有他的母亲—俄亥俄州布莱恩市的一个图书管理员—跟我保持联系。她在圣诞节给我寄了一本书,在我的生日又给我寄了一本书,冒险家理查德·哈里伯顿(Richard Halliburton) e的那本《世界奇观全书》(CompleteRook of Marvels)就像是我那个时候版本的《星球大战》(Star Wars)。我记不清楚当时我究竟读了多少个来回,每次温故都勾起我无限的旅游渴望。书能够把我带到陌生的王国,而不只是在密歇根州中部或得克萨斯州东部这些地方转悠。哈利伯顿热情邀请读者一起加入他的奇妙旅程,并以这样完美的方式表达了当时我作为青少年的心理状态。
顺理成章,吉姆扮演了我真正父亲的角色,只不过到中西部去开阔眼界总提不到我们的议事日程上。直到1949年我离家的时候,他仍然没有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成果,但是一有机会他就会努力尝试。吉姆给我灌输了一种真正的工作态度。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显得固执己见—有些时候这将引起麻烦。每到星期天晚上7点左右,他开始收听沃尔特·温切尔(Walter Winche)的广播节目,此时他不让我们发出任何声音。温切尔用他独一无二的方式播报世界新闻。每期节目的开场都如出一辙:“晚上好,美国北部、南部的女士们、先生们,所有在海上肮行的同胞们,下面让我们开始今天的新闻。”然后就是霹里啪啦的正式播报,一条内容跟着一条内容,你甚至可以听到他手中新闻稿翻动的声音。只要温切尔还在空中,吉姆绝不允许我们发出任何声音,就好像我们收听的是来自上帝的声音。在他那些暗淡无光的年月里,“上帝的声音”还经常散布和推荐股票信息,不过质量实在值得怀疑。
我自己也喜欢听收音机。上中学的时候,要我全神贯注听老师讲课超过10分钟而不走神,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我从来没有完全融入到班集体里,然而我也从没有感觉到有同学瞧不起我。我除了交际方面有些欠缺,就学业方面我也称不上是个优秀学生。他们告诉我,我的北方口音听起来很特别。北方口音有一个音很高,但我可以很好地发出来。我记得。我还参加了一些本地的广播表演和戏剧表演。我在克里斯迪中学里做播音员,宣读学校的通知启事。那时,这所中学是这个拥有12万人口的大城市里唯一的一所中学。
克里斯迪既是战争时代的海军装备幕地,也是一处难得的海边旅游胜地,所以和得克萨斯内地的穷乡僻壤有些不同。这个地方一年四季气候温和,驻扎着六七个海军航空兵营,所以视野中随时会出现水手们的身影。学校里,虽然那些注意到我北方口音的学生给我起了布鲁克林(Brooklyn)这个古怪的绰号,但是作为一个北方佬并没有给我造成真正的麻烦和痛苦。那个时候,听广播成了我一个极好的逃避方式。那些人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传达到我脑子里,然后幻化成各种景象,栩栩如生,这是我最了不起的成就。我一听广播就忘了时间,结果一听就是好几个小时。这些想象中的景象和电影动作片里强加于人的汽车追逐场景不同。我的这些景象由我心灵的眼睛创造,或许是《神秘剧院》(Mystery Theatre)对我施了某种魔法。不过我也嗜好看电影,只要有机会溜进去,我一般都不会错过。
我母亲可能希望我将来在剧院工作,她试图培养我对表演的鉴赏力。如果你住在克里斯迪,那么圣安东尼奥(San Antonio)就可说是个“大城市”了。还记得有一次,我和吉姆、我母亲,还有同母异父的妹妹海蒂(Heidi)曾经一起去过那里看滑冰运动员索尼娅·海妮(Sonja Henie)的表演。
我母亲是个大影迷,许多年来,她订阅的杂志《电影剧》(Photo Play)定期地给她带来一些新的信息,她也从来不让我错过收听吉米·费德勒(Jimmy Fiddler)的节目。吉米是20世纪40年代好莱坞的当红广播播音员,他的节目在每个周日晚紧跟着温切尔播出,从那个时候起,我外向的一面开始跃跃欲试,但学校中我还是不善交际,显得有点儿腼腆。我没有表演的冲动,除非时不时有人暗示我不敢接受挑战。我的成绩中下游,这从哪个方面看都不是值得称道的成绩,但那个时候正是我开始成就今天的我的起点:一个同时具备密歇根州人和得克萨斯人特质的人,就像某种合金。
后来中学毕业了,我没有对克里斯迪的留恋,也没有继续念书的念头。于是一毕业我就跳上了一辆灰狗长途汽车。回到了大急流村,那里还住着我的家人,更重要的是,那里有我最永久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