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罗斯忠告:
“不要迷信国家的力量”,(在当代)“中央银行已不过是沧海一粟,在庞大的市场面前它再也不是帝王了。”
“因此,我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场一边倒的赌博”,“就算碰上了最糟的情况,我必须用借钱时的汇率来偿还借来的钱,顶多会损失4%,而赚的机会却多得多。所以这里的风险确实很小。”
危机,迫在眉睫。
1992年9月15日,这天是星期二,梅杰首相原计划访问西班牙,但为了专心处理欧洲汇率体制的危机,只好取消了。
英格兰银行很有信心,相信它能够击退乔治·索罗斯等投机家。然而它忘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早先时期,强大的中央银
行只需要大量买进弱势货币,抛出强币便足以扭转汇率,击退投机家;而到了90年代初的情况就已经大为不同了,随着科技的进步和管制的解除,当中央银行可以动用数以百亿计美元的资金时,外汇市场上每天的交易却已达到万亿美元,是1986年的三倍多。
美国劳动者的退休基金就有1500亿美元投在海外,各式各样的机构,从日本的保险公司到美国的共同基金,都在全球各地寻找着机会。乔治·索罗斯的量子基金成长得十分迅速。越来越多的钱需要越来越大的机会。
索罗斯虎视眈眈地盯着世界的每个角落,寻找着自己的猎物。即使是索罗斯用来赌英镑下跌的100亿美元也只是冲刷全球金融市场海岸的汹涌钱海中的一小部分而已。“中央银行已不过是沧海一粟,在庞大的市场面前它再也不是帝王了。”
投机家在中午前不久注意到里拉已经开始下跌,于是他们开始抛售更多的英镑,并买进德国马克。下午,英镑重跌达到了2.80马克,据说英格兰银行已经买进约30亿英镑,但无济于事,英镑汇价丝毫不见反弹。
当天晚上,伦敦外汇市场上的收盘价是1英镑兑20.7782德国马克,仅比2.7780的底限高出0.002马克。英国政府越来越忧心忡忡,除非采取一些激烈的行动,否则英镑必须贬值,而这种情形将是英国在欧洲汇率机制创立以来的第一次。
当国家的货币受到攻击时,财政官员可以有几个选择:其一是在外汇市场大量干预,买进本国货币。如果此举不能奏效,下一个手段是提高利率,因为高利率可以提高本国货币的吸引力,促进资金回流,从而使汇价稳定下来。但英国政府不愿提高利率,因为这样做将无异于在疲软的经济这一伤口上撒上一把盐。
投机家越涌越多,财政大臣拉蒙特心烦意乱,束手无策。他正和美国大使共进晚餐,尽管频繁离席是不礼貌的,但他不得不每隔几分钟便停下来,设法和德国联邦银行的官员通上话。电话接通了,拉蒙特向对方恳求道:“求求你们降低利率。”
要是德国联邦银行的官员答应了,就能化解若干危机,而且在未来的几天里,英国会度过难关,金融体系不致大乱。然而德国联邦银行委婉地拒绝了,拉蒙特感到无比的失望,一阵凉意,也许还有几分恐惧,袭上心头。
面对佳肴,拉蒙特怎么能提起胃口呢?拉蒙特强作笑颜,陪美国大使用餐完毕。英格兰银行的高级官员匆忙赶到财政部,会见拉蒙特,危机已是迫在眉睫了。大家围绕在一张大橡木桌旁,桌子上方两盏灯照得透亮,他们部署着第二天的策略。他们计划第二天一开始英格兰银行就大举千预市场,如果还不奏效则只能提高利率了。
以索罗斯为首的投机家们已经察觉,英国财政部正和德国中央银行吵得不可开交,而英国的政府会不可避免地像他们的货币一样,最终屈服,不管会对长远的经济发展造成多大的伤害,政府最可能采取的行动都是提高利率。大家的赌注都在这个方向上。
拉蒙特的会议结束了。官员们离开了沉闷的会场,心中依然牵挂着他们所将要面对的形势。但是事件的发展十分迅速,快到他们的计划来不及反应。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德国联邦银行的总裁史勒辛格已经接受了访问,发表了颇有争议性的讲话,史勒辛格的话中之意是希望里拉和英镑贬值,但准备保!法国法郎。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总裁后来指出,他也没有答应发表他的讲话,然而生米已然做成了熟饭。拉蒙特听到史勒辛格的谈话,十分震惊,他想淡化这件事的冲击,但为时已晚。
这天下午的五点半左右,乔治.索罗斯坐在纽约曼哈顿中区的一栋摩天大楼33层的办公室内,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他的信心愈来愈强,“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赌注了”,他说,“就算碰上了最糟的情况,我必须用借钱时的汇率来偿还借来的钱,顶多会损失4%,而赚的机会却多得多。所以这里的风险确实很小。
晚上,索罗斯回到了位于第五街的寓所里,享受完了厨师奉上的晚餐,回到卧室,他想休息一下,这几天想的很多,100亿美元的赌注已经掷出,这也许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赌博注了,虽然这笔赌注足以让任何人心惊肉跳,但他还是要去睡个好觉。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也相信自已的决定。
第二天的清晨,英格兰银行负责中央银行的市场操作业务的副总埃迪·乔治的办公室里,聚集着八位外汇交易员,他们紧盯屏幕,开始买进英镑,他们接受指示是花费20亿美元分三次干预市场。
成百上千的在英国有工厂或办公室的公司,以及成千上万的持有英镑计值股票和债券的退休基金、保险公司和其他投资人,都急于抛出手中的英镑。交易员们抛出的美元一眨眼在滚滚钱潮中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情况丝毫没有好转,他们的操作失败了。
伦敦金融圈的上空弥漫着一层浓厚的鸟云,积云越聚越厚,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拉蒙特又和伊恩·布连德累斯及首相通了话,布连德累斯是英格兰银行负责市场操作的助理主管。简单蹉商之后,拉蒙特下令动用央行的外汇储备,在市场上做更多的干预。
首相梅杰乘着他那辆防弹捷戈娃轿车,从办公室开到了海军总部的旧大楼,在这里,他预定要和政府官员开会,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会议主题是马斯特里赫特条约。
拉蒙特的电话打到了会议室,梅杰欠身离开了会场,抛开了马斯特里赫特条约,去听拉蒙特的秘密电话。拉蒙特告诉首相英镑怎样继续重跌,德国人根本不想帮忙,其利率稳如泰山。“必须不计任何代价避免英镑贬值,因为那会损害英国政府的威望。”拉蒙特请示首相批准将利率由现在的10%提高到12%。梅杰应允了。
摄影记者们开始聚集在财政部的大门口,关注着出入的每一个人,捕捉着他们的目标。上午十一点钟,拉蒙特表示“目前承受异常的压力,情况十分不明确”,正式宣布提高利率,他希望在不久的将米能够把利率再降下来。然而谁会相信呢?
就在这时,梅杰改变原先的计划,请休会中的国会复会,他希望议员回来讨论欧洲汇率体制的危机和英国经济,而国会本来是预定在9月24日复会的。二次大战以来的四十多年中,国会休会中被临时要求复会的情况只出现过十次,这一行动很不寻常。
虽然拉蒙特宣布了提高利率,英镑还是没有呈现出一丝涨势,外汇市场认为拉蒙特之举是恐慌下的产物。伦敦的金融官员们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觉得,游戏就要结束了。
英格兰银行利率从440亿英镑(788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中抽出相当于150亿英镑(269亿美元)的金额买进英镑,结果徒劳无功,汇价依然没有得到支持。
纽约的时间是上午七时,斯坦利·德鲁肯米勒的电话打到了乔治索罗斯的府上,他从自己的消息渠道得知,英国就将认输了。
“乔治,你刚赚了九亿五千八百万美元”。
德鲁肯米勒的话早了一些,但已无关紧要,他知道英国已然毫无还手之力,他和索罗斯都是最后的胜利者。
拉蒙特身边的人已经开始进行可怕的想象了。一位交易员说:“英镑被抛售的情形就像水龙头流出来的水。”
英格兰银行决心再试一番,再作最后的拼搏以力挽狂澜。下午它再次提高利率,现在利率达到15%。在英国的历史上,谁也没有见过一天之内,利率提高两次,这个利率已经和两年前,梅杰当财政大臣时,带领英国加入欧洲汇率体制时一样了。
投机家们看到英镑还是比欧洲汇率体制规定的下限2.7780德国马克低,情况变得十分明显,政府的政策难以为继金融市场看到英国的利率在一天里从10%升高到15%,晓得这个国家绝对没有办法长期忍受这么高的利率。
越来越多的英镑涌到了英格兰银行的门口。
所有行动都无力回天,英国必须脱离欧洲汇率体制,英镑必须贬值。
不久之后,法国总理皮埃和德国总理科尔接到了梅杰打过来的电话。梅杰告诉他们:我别无选择,我只能把英国带离欧洲汇率体制。
乔治·索罗斯这个胜利者终于笑了,梅杰和拉蒙特则黯然神伤。
英格兰银行随即和欧洲其他国家的中央银行通话,传达了英镑退出欧洲汇率体制的消息。纽约外汇市场收盘时,英镑价格是2.703德国马克,下降了2.7%之多,远远低于以前在欧洲汇率体制中的下限。
梅杰召集内阁成员,大家一致同意英国退出欧洲汇率体制,意大利也传来消息,表示将跟随英国一起退出,这些天来,意大利同样为了捍卫汇率面弄得焦头烂额。现在英国和意大利的货币将自由交易,两国的中央银行再也不用为了保卫汇价而在公开市场上费劲地买进自己的货币了。
电视台和各大报纸的的摄影记者们拥在财政部门外,等待政府公开宣布这一消息。
拉蒙特出现在摄影机镜头前,他的脸看起来更消瘦了,神情疲备不堪,他将双手放在背后,挤出一丝笑容,随即用右手掠开覆在前额上,略显零乱的头发。
“今天,极其艰难和骚动的天,”拉蒙特黯然神伤,“大量的金融波动扰乱了欧洲汇率体制的运作。......值此之际,政府决定暂停在欧洲汇率体制中的会员资格,我们认为只有这样才符合英国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