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罗斯忠告:
“区域经济一体化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尤其是不成熟的一体化。而这为群羊效应提供了丰厚的土壤。”
“一旦触发了市场的跟风行为——也就是群羊效应——那么几乎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事件的加速。”
谁也没想到,就在亚洲、尤其是东南亚经济正处在花枝招展的时候,一场突发于泰国,继而横扫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菲律宾和香港等地的金融风暴,在肆虐数月后,不仅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反而效仿诺曼底登陆吹向韩国,威胁日本,并波及到了欧洲和太平洋彼岸的美国。
1997年7月2日,泰国中央银行被迫下令宣布泰铢实行白由浮动,以取代钉住一揽子货币(其中美元占83%)的固定汇率制。当天,泰铢应声大幅度下跌20%,一夜之间失去了五分之一的国际购买力。
至此,泰国中央银行维护泰铢汇率稳定的努力宣告失败,泰铢这块摇摇晃晃了5个月的骨牌终于颓然倒下。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旦有了开端,随后的变化更是迅疾得令人目不暇接。多米诺骨牌像得了传染病似地撞倒了印度尼西亚盾、马来西亚林吉特、菲律宾比索,各国货币纷纷贬值,货币危机像沉闷的空气一样在这个地区蔓延,引发了整个东南业货币市场的混乱。就连一向币值坚挺、外汇储备充足的新加坡元、港币也先后受到冲击。
东盟是一个由十多个东南亚国家组成的经济一体化组织,而中国、日本、韩国都是这个组织的观察国。索罗斯在论及南美共同市场时候就曾说“区域经济一体化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尤——其是不成熟的一体化。而这为群羊效应提供了丰厚的土壤”。而且,“一旦触发了市场的跟风行为——也就是群羊效应——那么几乎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事件的加速。”东南亚的多米诺骨牌为他的预言做出了最惨痛的注释。
索罗斯在泰国得手后,将下一个矛头直接对准了菲律宾比索,因为菲律宾比索的对外实际价值从1994年以来上升了25%与此相反,菲律宾通货膨胀率最高时高达12%,这与比索的价值是相背离的。
但菲律宾中央银行不甘示弱,对汇率多次进行干预,企图捍卫比索对美元的固定汇率。在7月2日至10日的不到10天时间,菲律宾中央银行为于预外汇市场动用了16亿美元,外汇储备亮起了红灯——只剩下了96亿美元,已经不能维持3个月的正常进口额(按国际惯例,一国外汇储备应至少保证3个月的进口额),到了最低警戒线。
7月11日,在索罗斯等投机商的猛烈进攻压力下,菲律宾再也支撑不住了,外汇交易市场开盘不久,攻势迫使比索对美元的汇价贬值幅度达10.36%,为3年半以来最低点。中央银行紧急下令停止交易,行长与财政部长匆匆奔赴总统府与拉莫斯总统面商对策。当天下午,菲律宾中央银行不得不宣布放弃固守多年的比索与美元之间的固定汇率制。菲律宾成为步泰国后尘,让货币自由浮动的第二个东南亚国家。浮动汇率实行几小时内,比索贬值了近6%,利率一夜间猛升25%。
在泰铢宣布自由浮动后,马来西亚货币林吉特就成为与菲律宾比索同样遭受索罗斯攻击的对象。
其实,自5月中旬以来,马来西亚中央银行为支持林吉特的汇价已经抛出了2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极力使其稳定在1美元兑2.5250马元的水平上。但区区些许外汇焉能抵挡住索罗斯的进攻,泰铢贬值跟着添乱,7月14日,林吉特跌至2.55林吉特兑1美元,创16个月以来最低,中央银行被迫放弃了1美元兑换2.5250马元的防线。
这时,马来西亚国内各界强烈呼吁政府用内部安全法起诉那些协助外汇投机商打压马来西亚林吉特和股市的马来西亚“叛国者”,并对其给予重重的惩罚。因为盛传当地商界人士提供基金和股票来协助投机商,两家银行和三家证券公司也被盛传涉及卖空事件。至少有一个机构被指控与外国基金串通,压低股价,以便从中牟利。
适逢马来西亚独立40周年,马哈蒂尔总理呼吁国民进行“关键之战”,对索罗斯等“基金流氓”还以颜色,避免经济不景气。同时他还表示“大财团在过去九年的经济蓬勃发展中受惠不少,现在是他们回报国恩的时候了”,因而一呼百应的扶盘主力有:马华公会、华人联合总会、中华工商业总会、沙巴六家上市公司等大财团。
这些资金进入吉隆坡证券交易所与索罗斯展开了肉搏战,直到10月初,相对东南亚其他货币,马来西亚林吉特表现得甚为坚挺。
然而,就在马来西亚人土刚刚举手称庆之时,马来西亚林吉特新一轮的跌势开始了。10月22日,马来西亚林吉特兑美元3,4250元的新低,与此同时,股市在一片恐慌中下挫3.83%。
马来西亚林吉特暴跌,使在马来西亚执政16载的马哈蒂尔声誉开始受到挑战。
10月15日,马来西亚反对党敦请国人对马哈蒂尔进行不信任投票。他们认为,马哈蒂尔较早前曾建议禁止货币买卖,直接触发外资抛售大马股份以及令马来西亚林吉特缩水。马哈蒂尔对此应声反击,他呼吁国人支持他,一起对抗“有组织的势力”及外国传媒。同日,马来西亚全国银行雇员联合会三万名会员表示将连续三天挂上徽章支持马哈蒂尔。
10月27日,约有2000名印度裔人士宜布效忠马哈蒂尔,并焚烧索罗斯假人。但这好像并没有阻挡住马来西亚股市和汇市下滑的脚步,而索罗斯依然健康如初,并时不时有惊人之语。第二天,马来西亚林吉特跌到3.4600兑换1美元的空前最低点。
多米诺骨牌倒了,印尼盾首当其冲,也难逃厄运。
为了避免重蹈泰国的覆辙,印度尼西亚在7月11日把中央银行干预汇率之前的印尼盾波动范围从8%扩大到12%,就像人们常说的,如果有人要将你打倒,你可以自己先坐下,免受皮肉之苦。但索罗斯等好像并没有怜悯之心,依旧不依不饶,丝毫没有放松攻势,印尼盾一冲到底。
印度尼西亚当局被迫宣布,放弃维持其货币(印尼盾)与美元之间比价的努力。今后,印尼盾与美元的比价将由市场来央定,印尼盾对美元的比价立即从2680盾兑换1美元跌至2800盾兑换1美元,贬值了14%,虽然中央银行几经干预,但外汇市场已积弱难返。
几天以后,印度尼西亚财政部和印尼中央银行联合宣布,放弃钉住美元的汇率政策,实行自由浮动汇率制度,当天,印尼盾下跌5%。8月18日,印尼盾跌破3000盾兑换1美元大关,并在盟日达到3035盾的历史新低。
为了对付索罗斯等人,印尼中央银行行长苏德拉查·吉万多诺在8月29日宣布,自当日起,非居民用印尼盾向国内银行购买远期外汇时,每个客户的最大交易量和每个银行的最大成交量限定在500万美元以内。但是,这个时候,索罗斯已经离场了,另一波攻势是大众发起的。
尽管10月31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康德苏宣布,国际社会将向印度尼西亚提供230亿美元的紧急援助贷款,并称这一计划为“第一道防线”,若仍不够,其他国家将予以援助。但索罗斯引发的群羊效应依然如火如茶,印尼盾对美元的汇率持续暴跌,到12月9日收盘时已跌至4575印尼盾兑换1美元。
仅在一年前,曾被国际评估机构誉为最能抵御外来冲击的东南亚硬通货——新加坡元,现今也独木难支,遭池鱼之殃。
10月7日是新加坡元灾难性的日子,新加坡元兑美元的比价一度跌至42个月以来的最低点1美元兑换I.5555新加坡元。此前,新加坡财政部长表示:当局一直容许新加坡元在国际上的使用逐年增加,但其速度不应导致资金的流动不稳定,以致影响国内经济。这番使新加坡元国际化的讲话,被市场视作抛售新元的借口。分析家认为,量子基金等美国基金持续抛售新元,更使新元跌势汹汹。到11月14日,新加坡元已跌至1.5815元兑换1美元。新加坡金融局强作欢颜,声称当地银行的素质令人满意,却无法改写新元在三个月内贬值15%的事实。
同时,受金融危机影响,缅甸的老毛病也开始复发。缅元从大约170缅元兑换1美元跌至290缅元兑换1美元,从而成为东南亚货币危机中最严重的受害国之一。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缅甸的通货膨胀是它最可怕的敌人,因为这个让世人心惊肉跳的指标已经超过了30%。官方外汇储备已经低于私营部门根据手中的外汇兑换券和在国有银行的美元储蓄可以向政府提取的外汇金额。
越南由于市场的封闭性而慢了半拍,没有与东南亚其他国家同步陷入泥潭,但最终仍难逃厄运。10月中旬越南中央银行宣布商业银行的美元汇率浮动幅度由原来的5%放宽到10%,越南盾的汇率迅速下跌,在胡志明市曾首次跌破13000盾大关。在中越边境,人民币与越南盾的比价也在上升,达到1元人民币兑1523盾。
在东南亚发生金融危机之初,澳大利亚曾自称是东南亚金融危机的避风港”,但面对金融危机的蔓延,'避风港”内也不平静了。因为投资者担心亚洲经济衰退会殃及澳洲,这种忧虑在;10月22日汇市体现得淋漓尽致,该日,墨尔本汇市突掀抛售澳元狂澜,使澳元跌至28个月来最低点。澳大利亚的股市也动荡不安,两天之内就损失了190亿澳元。10月27日,股市重遭急欲逃避东南亚金融风暴离岸投资者的抛售,创出46个月以来的新低。
东南亚金融风暴中,区内各种货币如多米诺骨牌般一一倒地,于是人们纷纷寻找始作俑者。把它与在全球货币市场进行投机游戏而闻名的金融大鳄索罗斯联系起来是很自然的事。
东南亚人更是认定了是索罗斯动用了他的不足四两的投资基金,挑起了这场千钧风暴。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矛头直指索罗斯,首先向索罗斯宣战。他断言,索罗斯是这场金融风暴的罪魁祸首,指责索罗斯“像毒品贩子一样,摧毁了贫穷国家的经济”,说他是强盗、无政府主义者和土匪。
索罗斯几乎成了第三世界国家万恶不赦的公敌。
马哈蒂尔在接受美国《财富》杂志专访时,对索罗斯狙击东南亚货币的行为又进行了抨击:“我们拥有肯定的情报显示索罗斯涉及(投机货币);当然他不是唯一的一个(投机商),不过却是由他开始的。”“我们别无选择。他已经从我国经济中卷走了数十亿美元,如果我们将继续保持绒默而期望不会影响到外资对我国的信心,最终我们将对这些投资付出十分昂贵的代价。”马哈蒂尔还说,马来西亚在这次金融危机中损失总额接近马来西亚四年的财政预算总额。
马哈蒂尔说:“这些货币如此暴跌,令东南亚地区穷人雪上加霜。他们与索罗斯无冤无仇。他是亿万富翁,却毫无心肝。”
“我们辛勤奋斗了20至40年,才取得今天成就。可是一个大富翁,只用了两个星期,就摧毁了我们努力的成果。”以一国首相之尊,一再对国际社会的另一个头面人物痛加指责,这可以看出马哈蒂尔直率而可爱的性格,也从另一方面看出由索罗斯引发的货币危机对东南亚各国造成的破坏程度。马哈蒂尔认为东南亚大部分国家经济基础良好,货币暴跌是毫不合理的。
1997年8月22日,马来西亚首相马哈蒂尔说,马来西亚将和其他受货币投机活动打击的国家连成气,争取把美国财阀索罗斯颠覆货币市场的行为列为一种国际罪行。他说,“这种行为导致穷人们受害,损失了原有收入的10%至25%,因此它是一种罪行;只要人们达成共识,把索罗斯的所作所为视为罪行,就可以对他采取行动”。
他举例说,美国政府曾通过反垄断法令,破解洛克菲勒垄断石油生意的局面,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法来对付索罗斯。他说,美国政府目前并不认为索罗斯犯罪,因为受苦的是亚细亚国家而不是美国。
索罗斯极力争辩否认插手汇市令东南亚货币大泄,辩称:“我曾规劝马来西亚与泰国反对缅甸加入东盟,但我与东南亚货币风暴毫无关系。我个人的’开放社会基金’同我的金融业务毫无关系。”
索罗斯表示自己从未想过以外汇炒卖达到政治目的,声称这只会引起股东不满,他的投资基金纳粹用作商业用途,以赚钱为最终目的。他声明:“东盟接纳一个集权和压制异已的政权,对该地区的繁荣与稳定是一个威胁。我的这一立场可能引起了误会。但我并不认为货币投机会促进缅甸的自由事业。”
索罗斯又称他在过去两个月内(七八月份)没有抛售泰铢或马来西亚林吉特,只是在(今年)6月16日抛售了一笔价值1000万美元的泰铢。他于8月3日还宣布愿与马哈蒂尔会晤,以澄清误会。
但是,如果说在这场东南亚货币的大行动中,索罗斯只是浅尝即止,似乎与他向来的投机手法格格不入。1997年底的一期《商业周刊》的报道公布的资料表明:量子基金在1997年上半年成绩平平,实际上,至7月以前,索罗斯的各种基金实际上有总共约25亿美元的亏损缺口。但从6月底到7月底间,它的增长率一下子上升为27.1%,在7月底的总资产上升到170亿美元,而在金融风暴前的资产总额约为150亿美元,这中间20亿美元的巨大差额从哪里来的?恐怕不会与东南亚金融危机无关吧。且索罗斯对近来股市并不看好,而量子基金当年年中在美国股市的投资动向,也以卖空为主。所以量子基金的20亿美元盈利只能来自于东南亚金融危机。
实际上,有人从量子基金内部探听到,如果加上7月以后到年底的赢利,索罗斯在东南亚市场中至少赚了30亿美元以上,这些钱,大约有18亿是在泰国和马来西亚等几个国家赚到的,另外在台湾、日本以及香港赚到了另外大约12亿美元。但是,索罗斯基金在那几个月中所赚的钱,远远不止30亿美元,至少在45亿以上,另外的部分,主要是在东欧以及西欧市场上赚的。
避开公众言论是他自打垮英格兰银行后的一贯策略,即使偶然开口,也不会对一切指责“俯首认罪”,但有时也会露出一些口风。如索罗斯前不久曾在纽约说:“下一次金融危机势不可免,问题只是何时发生。”但当记者问他是否砸下几十亿美元对泰铢作空时,他却沉默不语。
唯一明确的证据是,在泰国中央银行终因支撑不住而允许泰铢贬值时,索罗斯手下悍将,量子基金经理德鲁肯米勒曾兴奋地说:“我们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