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7日，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以下简称金融委）召开第十四次会议，研究缓解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部署相关工作。其实，从数据看，2019年中国金融业针对中小微企业支持力度并不小。比如，国常会曾披露，2019年10月末普惠型小微企业贷款余额同比增长23.3%，比全部贷款增速高近11个百分点。银保监会副主席黄洪今年10月也曾表示，9月末普惠型小微企业综合融资成本降幅超过了1个百分点，五家大型银行小微企业贷款余额是2.52万亿元，增幅是47.9%，超额完成全年目标。

这样的数据显然没能满足高层预期，而从实际情况看，中小微企业的融资难和贵的问题依然严重存在。但我们需要看到，中小微企业融资难和贵的问题是一个系统性问题，是中国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不到位的综合体现。

比如，对银行而言，其经营是是在“用本金赚利差”，干得好，赚2个百分点的利差；干不好，本金就没了。所以很多人认为，银行可以通过提高利率覆盖风险，但实际上，如果没有“异乎寻常的风险控制技术供给”，无论利率多高都无法覆盖风险。因为，过高的利率意味着中小微企业自身赢利将被利率吞噬，其贷款风险更大。而且，这是个恶性循环的过程。

有人说，银行可以通过加强与互联网、大数据的融合，将“跑数”的数字化信息和“跑街”的社会化信息相结合，降低信用风险，增加小微信贷投放。可以吗？也许可以，但这明显预示着银行风控成本的大幅提升，对银行经营而言，这样的成本是否可以通过利差赚回来？真能赚回来，贷款利率要多高？中小微企业受得了吗？

再比如，从风险控制的角度看，最适宜为中小微企业提高服务的应当是“小区域内的小银行”，但严重的问题是这些小银行几乎没有储蓄存款来源，而资金多为东拼西凑的“短期借款”，而且需要极致性的“贷款变存款”派生货币，货币乘数极高，流动性风险巨大。在这样的背景下，就算大幅降低它们的法定存准率，又能解决多少存款和可贷资金？所以，要支持中小微企业信贷问题，必须首先解决小银行的资本和资金来源问题，否则放贷将成“无米之炊”，而且会无度加剧小银行风险。所以从根本上说，央行需要向这些小银行供给长期、甚至超常期基础货币，通过搞活这些小银行，然后强化其资本金。

说到中小银行补充资本金问题，这其中也同样关乎金融供给侧结构问题。现在，动不动就谈永续债补充资本，这最多就是个权宜之计，而不是个好办法。比如，去年有多家城商行获准发行永续债，而2019年11月19日，台州银行完成首单城商行永续债的发行并开始交易流通，规模为16亿元，票面利率5.4%。此外，威海市商业银行、微商银行也发行了永续债。通过这些例子我们看到，永续债发行成本远远超过了LPR。如此成本拿到资本金，那这些银行存款利率应当多高？贷款利率又该多高？

所以，银行补充资本还应当以股权融资方式，哪怕是可转债、优先股，恐怕都比永续债要强。还有个重要问题就是：要让马跑快，就得给马吃草。核心是：央行必须主动作为，给予中小银行特殊的“优质、优惠的负债政策安排”，先让中小银行业务转起来、赚起来，然后才可能通过良好的预期吸引更多股权资本投资，而在股权融资的过程中，强化中小银行的治理结构，这是个顺理成章的逻辑过程，也是达成中小银行和中小企业的良性循环的必要条件。否则，没有主动解决问题的主体，那问题只能呛在那里，中央和金融委的指示和诉求也无从落实。

从金融委透出的信息看，高层已经把解决中小微企业融资难和贵的问题提高到坚持“两个毫不动摇”的政治高度。会议指出，中小企业是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推动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基础，在支撑就业、稳定增长、改善民生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要坚持“两个毫不动摇”，充分认识金融支持中小企业发展的重要性，持续加大支持力度，切实缓解融资难融资贵问题。

会议还强调指出：要深化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健全具有高度适应性、竞争力、普惠性的现代金融体系。这里的高度适应性、竞争力、普惠性要求十分到位，中国金融人需要检讨的是，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中国金融在适应谁？是适应实体经济发展需求、还是在适应金融空转套利？扭曲的适应是否能够提高中国金融和经济的国际竞争力？还有就是：鼓起全民从事金融套利算是普惠金融吗？我们需要放下身段，摒弃本本，认真反思，然后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