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监管出手,多家券商研报“翻车”！转型阵痛怎么破
随着券商投研行业的乱象不断突出,行业监管也逐渐趋严。今年以来,多家券商因研报问题被监管点名。虽研报“翻车”整体来看依然是偶发现象,但多位受访人士表示,随着行业竞争日趋激烈,部分研报的质量确有下降,券商研究亟需回归本源。
随着传播媒介不断更新、行业竞争日趋激烈,券商在撰写、发布研报的过程中也面临着一些新挑战和新问题。近年来,研报被“打脸”,研报与公告不符等现象偶有发生。
近期,为整治行业内存在的少数乱象,监管层面对于研报的管理也日渐趋严。
早在2019年1月,监管层向券商下发《加强发布证券研究报告业务流程管理规范证券分析师服务客户活动》的通报,通报强调要加强研报发布规范。
今年5月22日,中国证券业协会对《发布证券研究报告执业规范》《证券分析师执业行为准则》进行了修订,自6月21日起实施。协会明确,证券公司要加强研究报告质量管控,提升研究报告质量。
北京一大型券商内部人士表示,“监管层出手是好事,有助于肃清行业乱象,促进行业整体的良性发展。”
监管层在下发文件的同时,也在通过行政处罚、责令整改等方式来整顿乱象。今年,有多家券商因研报合规问题被点名,其中甚至不乏部分大型券商。
11月4日,上海证监局公布了关于对申万宏源采取责令改正措施的决定。上海证监局指出,申万宏源子公司申银万国研究所开展发布研究报告业务,但未对研究所署名证券分析师刘洋在冠以公司名称的公众号上发布的某篇研报进行发布前的质量控制和合规审查。
11月30日,北京证监局发布关于对中信建投采取责令改正措施的决定。北京证监局指出,中信建投发布的某研报存在研究依据不充分、研究方法不够专业谨慎等问题。
甚至四年前发布的研报也被监管关注了。今年7月初,江苏证监局披露对东吴证券时任分析师马浩博、汤玮亮的行政处罚决定,因其在2016年发布的一份关于福成股份的研报存在虚假陈述和信息误导,二人合计被罚款20万元。
卖方研报乱象是监管升级的直接原因。除研报调研不足外,研报被上市公司打脸、研报内容与公司公告不符等现象偶有发生。
沪硅产业自今年4月上市以来,被申万宏源、方正证券等6家券商发布研报唱多,上述券商中的部分券商还发布了对该公司的业绩预测。而今年6月3日,沪硅产业公告称,部分券商研报对公司业绩预测与公司历史业绩情况差异较大；对公司股价预计的依据不足,为其单方面预测,未经公司确认,相关信息以公司公告为准。沪硅产业还指出,自上市以来,沪硅产业没有接受过任何证券公司等投资机构调研。
今年9月,监管部门向券商下发了《证券期货机构监管通讯》。该文件指出,深圳证监局在日常监管中发现,辖区某证券公司发布的研究报告,对上市公司有关重大交易的表述与该公司此前发布的公告内容不一致。
深圳证监局还提到,实践中,个别证券分析师为了抓住热点个股、行业研报发布时机,压减调研、分析、撰写时间,导致研报内容出现“硬伤”,对公司声誉造成一定损害。
研报“翻车”现象的发生引起了市场热议,部分人甚至开始质疑券商研报的专业性和公信力。对此,北京一大型券商内部人士表示,我国每年的券商研报总数接近17万份,出现问题的研报是极少数,大多数研究员的专业能力和职业操守是很高的。
“如果说专业性是研报影响力的基础,那么真实性、准确性是研报的生命。研报乱象确实体现了部分券商的研报撰写、发布流程存在合规漏洞,各家券商应该做的是及时堵住‘漏洞’,避免研报出现失误。”
随着投研行业的高速发展,研报数量也进入“爆发”阶段,行业竞争日趋激烈。加之国内多数券商的研报同质化较强,部分研究员为了紧跟热点、吸引眼球,偶尔会牺牲研报的专业性。
中银证券首席经济学家徐高曾表示,“卖方研究市场竞争过于激烈,的确存在部分研究员,研究深度不够深、对投资帮助的价值不大的情况。”
申万宏源研究所总经理周海晨认为,目前行业总佣金下滑,且行业的研究和服务方式较为同质化,机构客户的研究服务竞争过度激烈,分析师受各方需求干扰,研报质量确实存在下滑。
周海晨认为,问题关键还是要分析师回到研究本源上,注重研究的深度、广度和高度,出研究精品,持续提升研究质量。
此外,行业人才流动性的提升也使得研报合规管理遇到了许多挑战。通常,由于经验不足、对制度规则不熟悉等原因,刚进入公司不久的研究员往往更容易犯合规方面的错误。
近日,华东一中型券商更是被爆出多位骨干“组团”离职,研究所所长、副所长及所长助理均已从公司离职,研究所人才流动问题又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华东一大型券商内部人士表示,“人才高流动性一直是投研行业经久不衰的话题,大型券商培养出来优秀人才后,有的被挖去买方、有的被挖去中小型研究所,人才被挖走后又要招聘应届生或社会人才重新培养,新人适应需要时间,这就为研报质量管理带来了一定挑战。”
“因而研究所一定要注重人才培养制度、合规管理制度的完善,提升新人进步的速度,培养更多的优质人才,这可以从根本上避免研报质量下滑”,上述人士如是说。
近期,监管部门频频出手,对多家券商研究报告违规问题开出罚单,不少头部机构也遭遇研报质量的“拷问”。其背后也体现了券商卖方研究转型遭遇的普遍问题：独立性不高、单一利益机制绑定过深以及内部审核机制不过关等。
而在券商人士看来,长期以来,卖方研究和佣金分仓模式绑定,造成了投研价值的扭曲、“卖方研究买方化”的情况。如今,各家券商机构都在进行投研模式转型,研究所业务也将从单一走向多元化,同时,研究所内部也在构建更符合市场需求和监管要求的内控机制,真正实现投研的价值。
近期,券商研报再次遭遇监管风暴,多家头部机构因研报发布不合规、研报质量不过关、分析逻辑客观性不足等问题而收到罚单。而此前,某公司更是实名举报头部机构研究所“虚假报告”,引发业内争议不断,投研乱象问题再度成为舆论讨论的焦点。
在券商人士看来,投研质量不合格、分析师频频踩上监管红线并收到罚单,核心原因还是投研能力不足。某中型券商研究所相关负责人分析表示,由于过去很长时间,投研市场的浮躁风气盛行,卖方分析师基本功不扎实,盲目追求热点或者“标题党”,导致很多研报出现了标题奇葩、内容乌龙甚至翻车的案例。
“新媒体传播时代,投研人员借助传播影响力打造个人名声的效应非常明显,为了在买方机构中获得认可,每逢市场、宏观政策有新动态,都需要紧急跟踪热点赶写报告。在激烈竞争和时间有限的条件下,研究报告就会出现调研不扎实、投研逻辑经不起推敲的情况。至于虚构部分内容得出有利于研报分析的结论,这类情况已经是违规行为,是研究员自律不当导致的。”上述负责人表示。
据研究所人士分析,造成研报频频翻车或者出现质量不达标问题,核心原因在于长期的佣金分仓机制以及研究所商业模式过于单一。
曾担任某小型券商研究所所长林生表示,佣金分仓这种收益模式形成后,对券商分析师的研究形成了具体的考核指标,也让券商投研和买方机构之间形成了利益绑定,造成传统内部投研的服务出现异化。“行业内排名的激励和内部考核机制的双重压力也令分析师的投研能力被市场化定价机制所绑架,券商研究员缺乏基础调研、盲目追逐热点的情况日益增多,导致乌龙报告泛滥成灾,投研质量堪忧。”
“投资者的急功近利以及基金管理人对排名的追逐,基本面研究又无法为如此短期的股价波动提供可靠的指引,于是行业被迫改变。卖方分析师从‘研究公司’转变到‘研究股票’,迫使卖方分析师开始密切关注股价变化的动量和催化剂,迫使卖方分析师开始绞尽脑汁去寻找短线的投资机会。这就是目前行业所说的卖方研究买方化,买方行为短期化的现象。”安信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高善文早在几年前就对投研乱象做出这样的点评。
尽管随着第三方分析师排名机制弱化以及监管趋势的改变,投研质量市场化定价正在发生转移,不少研究所也声称将转变商业模式,但传统思维的固化也让业务转型遭遇普遍的阵痛。
深圳某中型券商机构研究员坦言,投研模式转移需要借助券商整体业务的战略调整而进行转换,但对于研究员而言,过去的商业模式以及成功案例对行业的影响较深,思维转变难度太大。“挖到牛股、聚拢人脉圈,获得买方机构认可,过去知名分析师的上升路线均有明确的路径和模板,加上和买方机构、上市公司交织在一起的利益诉求,这些都让研究员很难真正摆脱束缚进行独立研究,也很少愿意沉浸其中做好投研工作。”
在开源证券研究所所长孙金钜看来：“证券研究报告也有‘二八法则’,前瞻专业的研究报告永远是市场上的最稀缺品。研究部门要摒弃过度追求数量甚至博取市场眼球的思维,应秉承专业的态度,采用严谨的研究方法和分析逻辑,在前瞻深度、专业质量上做文章,靠逻辑和数据说话。”
实际上,尽管佣金分仓仍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占据主导位置,但不少研究所已经开始进行战略调整,希望借助多元化业务探索,转变传统商业模式,解决当前投研行业出现的问题。
以中信建投证券为例,其研究发展部正将研究从二级市场拓展到产业链研究,从上市公司投资价值的研究拓展到经营战略、风险管理的研究,从A股研究拓展到全球市场研究。中银证券则主打“从产业视角做卖方研究”,引导研究员多思考根本性问题,以及资产价格运动趋势。
更有券商通过结合公司发展战略以及股东优势来调整研究所发展方向。比如联储证券对研究的定位是深度与公司发展战略相结合的,近两三年在研究方面的着力点都是在深耕基础研究的背景下再进行深度的应用研究,先研究透行业再具体至上市公司标的,形成一套完整的研究体系；开源证券研究所则是借助公司大股东陕西煤业化工集团经验实力,设立了新能源新材料研究中心,打造新能源新材料等特色强项研究,加强与集团资源的对接。
在业内看来,当前研究所业务的转变实际上也和客户综合金融需求的转变相关,过去单纯的二级市场研究已经不符合更多元的投研需求,投研模式的转变也顺理成章。
中信建投证券研究所所长武超则曾分析表示,当前研究所业务主要有三大方面变化,一是由对外服务转向内外并重,二是由对公募保险等机构的单纯投研服务延伸至对银行、产业的全产业链服务,三是由单纯二级市场投研报告延伸至一二级市场研究、政策研究、产业研究等。
不过,上述研究所人士认为,模式的转变并非易事。国盛证券研究所所长杨涛曾表示,现在整个行业在产业资本对接、政策智囊方面发挥的作用远远不够,可能是研究品质有待提高、社会为研究服务付费的商业习惯有待养成,不过都有可以发展提高的空间,趋势也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此外,由于监管要求的抬升,券商研究所对合规管理的重视度也在不断提高,合规管理正在成为券商研究所的重要工作内容之一。
北京有券商研究所人士指出,随着监管要求的升级和券业对分析师自律要求的增加,券商研究所也加强了内部的合规管理。
“我们对研究业务微信群都会严格管理和报备,任何研报发出前都需要经过登记报备、纳入合规监控才可以,除了常规渠道发出研究报告之外,和业务相关的研报发出也需要提交内部审核；研究员或分析师对外调研纪要不得私自外发,内部也已经召开多次合规宣传会议。”上述研究所人士指出。
另据来了解,为严格规范分析师研报发布渠道,多家头部券商已经关闭了分析师的个人微信公号。“一方面是为了符合现有的规范要求、防止研报私自分发或追逐热点而出现不合规的情况,另一方面,研究所内部也在转型,投研报告更多向内延伸并实现闭环管理,未来研报将从多数免费转变为定向收费,这也是研究所严格发布渠道的重要原因。”上述中型券商机构研究员表示。